两千万亏空，十几省糜烂，看着臣下挖自己墙角康熙为啥不急？
导语：两千万亏空，十几省糜烂，看着臣下挖自己墙角康熙为啥不急？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在北京北郊畅春园病逝。他的四儿子爱新觉罗·胤禛继承大统，是为雍正帝。
雍正的登基让大清朝的地方官员们喜形于色，因为按照惯例，新皇登基后会发”恩诏“，大赦天下——而官员亏空，无疑也在大赦的范围之内。
不过这次他们猜错了，雍正不仅特意删去了关于官员亏空的赦免内容，更是在继位之后迅速开始彻查各地亏空。很快，一个耸人听闻的数字就摆在了大家的眼前：从康熙十八年到康熙六十一年，各省历年亏空约有两千万之巨！
自康熙十八年至五十三年，直省止亏空银八百余万两，米谷一百九十余万石。自五十四年至六十一年二月，直省乃亏空银九百一十三万余两，米谷二百四十二万石。[1]
要知道，康熙年间大清朝廷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就两千多万，换句话说康熙一朝的各位臣工如果再努努力，就能直接把大清的墙角挖穿了。但是……
康熙知道这事吗？
他知道。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康熙不仅对各地亏空心知肚明，甚至对亏空引起的大面积官场腐败也熟视无睹。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伙就能明白：康熙五十四年，清军征策妄阿拉布坦，要购买马匹骡子筹集银两。然后呢，这个钱摊派下去之后直隶总督开始跟皇上哭穷，表示地主家也实在是没有余粮了，自己只能先挪用钱粮（这就造成亏空了），然后从康熙五十七年开始，再用俸工银偿还所挪用的钱粮。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直隶没钱，你挪用公款，挪用完了之后用踏马的工资顶账——要知道清代前期施行的是官员低薪制，名义上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合着你们直隶的大小官员都是是给皇上白打工的对吧？自带干粮保卫大清？
事情到这还没完，大家应该还记得这是康熙五十四年的事，那为什么直隶总督要从五十七年再开始补亏空呢？
答案非常简单：康熙五十五、五十六年的俸工银，早就因为要修理密云城而预支出去啦！
那么请大家思考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理论上从康熙五十五年到康熙五十八年，直隶的官员工资全都要弥补亏空，那么这群人吃啥？喝啥？我说他们全都不吃不喝替带清打工，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你信不信？
傻子都不带信的，正所谓是：
其通省道府以下至于佐杂官，则终任未得薪俸，役则累年从无工食，枵腹办事，辄思生法图利，加派小民，鱼肉乡里[2]
记住这事是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换而言之地方亏空、拿俸禄补亏空然后再去刮老百姓的钱这种事已经可以拿到台面上了。这是正常皇帝能容忍的吗？
康熙忍了。他晚年执政作风就是三个字：不折腾。在他晚年与臣下的对话中他表示，地方上的各种陋习他门清，但他就是”不深究“！
凡事不可深究者极多。即如州县一分火耗、亦法所不应取寻常交际一二十金、亦法所不应受、若尽以此法、一概绳人、则人皆获罪、无所措手足矣。且如户部库中钱粮、历年存积、数极难清、前此库贮一二千万时、曾令部中遂案盘查、转多二十馀万。即各仓粮米、亦历年堆积、陈陈相因、赢馀不少。不肖官役、侵盗银米、未尝无人、若行盘查、数仍不缺。总之定例所在、有犯必惩。其中细微、不必深究。[3]
你贪点、亏点都没问题，别亏的太猛了给我暴雷就行——这个心态其实很好理解，老子在位几十年，平了三藩灭了葛二蛋，收了台湾下了江南，满人入关到这一代算是彻底坐稳了江山，现在岁数大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享受享受还不行？
最关键的是康熙认为地方亏空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贪腐（这也是康熙与雍正之间的根本性意见分歧）。
康熙认为，地方亏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钱粮都上缴中央了，导致地方财政弹性严重不足，遇到点问题就要挪用钱粮，因此造成了巨大亏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观点是正确的，因为顺治时期的惯例是中央与地方钱粮起存相半：
但是呢，从顺治后期开始，大家就发现这踏马的中央这开销吧……太大了！你地方留一半那中央啥也干不了了，所以最后开会一合计：行了别留存了，先起解中央吧……
康熙年间每年朝廷的财政收入大概不到3000万两：顺治十八年是25724124两，康煕二十四年是 27210649两，那么地方能留下多少呢？
康熙七年，户部的统计是338万两。
然后大伙都知道，再过三年三藩之乱就爆发了，爆发之后显然会有各种紧急军需调拨，那么地方官这个时候跟皇帝说对不起钱都起解中央了我这掏不出来康熙会是个啥反应？
所以挪用肯定是要挪用的，不挪用日子根本过不下去。而康熙对这个问题也根本不在意——开玩笑都踏马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点破事？打输了大伙都得死，只要你能保证给我提供军需，挪了就挪了呗……
所以从历史根源上说，康熙年间的地方亏空相当程度上属于“制度性亏空”。其中有没有官员贪腐，借着亏空的大洞挖大清的墙角，当然有，但是与平三藩灭噶尔丹比起来那不是大事，康熙可以忍。而到了康熙后期，早些年那些造成亏空的官员大部分甚至都死了，——这意味着那些亏空早就成了一笔烂账，难道康熙还要从坟里把他们挖出来追究责任么？
前荡平三逆，原任湖广布政使徐惺所用兵饷，至四十余年尚不能清完[4]
反正按照清代的财政制度，各地每年的税收要先起解中央，然后再留存地方——这意味着你们亏掉的都是地方的钱，我中央受到的影响不算很大。既然中央还有钱花，那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落个仁君的名头，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对雍正来说就不一样了：自己老子的仗打完了，制度性亏空日甚一日，而且很多人借着已经存在的巨大亏空开始肆意贪腐，那么这些账最后要让谁来平？
我雍正来平啊！
声望你赚了，好人你做了，队伍你带坏了，现在你两腿一蹬升天了，那我接下来这日子咋过啊？
要知道这可不是小数目，那叫上千万两的亏空！
所以雍正继位之后一反常态，连新皇登基惯例的大赦天下都刻意把亏空这条给摘出来了——你们把钱给我吐出来啊混蛋！
登基在位时的主要任务与心态不同，直接导致了雍正与康熙在亏空问题上采取了不同的做法。而雍正除了要整顿亏空之外，更关注的是由亏空所导致的制度性腐败。这其实跟雍正继位后户部的存银多寡关系都不大了——很多人看雍正王朝都以为雍正继位的时候库里不到七百万两的银子了，其实……
雍正元年，户部银库实在银两千三百七十一万一千九百二十两。
康雍两朝，除了康熙前期平三藩那几年以外，户部的银库里就没少于两千万两的时候——真要只剩八百万两那都用不着雍正，康熙自己都得着急，还和个P的稀泥……
参考^兵部右侍郎李绂奏陈请改正印捐纳以杜亏空根源折·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佚名奏请严敕各省抚藩停止提解俸工银两折·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清圣祖实录·卷240·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丙子^清圣祖实录·卷299·康熙四十八年十月甲寅